撰文/韓吉露(Jessica Hamzelou) 翻譯/連育德
病患走頭無路時,往往希望嘗試未經驗證的實驗性療法,如何才能避免他們遭到利用或發生危險?
麥克斯還在學走路時,爸媽注意到他的動作「不太一樣」,不但比同齡小孩慢,跳得也很吃力,更沒辦法跑步。
抽血檢查後,結果發現他可能罹患一種跟主要肌肉蛋白質有關的遺傳疾病。身為麥克斯爸爸的王濤(音譯),在氣候慈善機構從事研究工作,他說他和太太兩人起初不肯面對現實,拖了幾個月才帶兒子做基因檢測,結果兩人的擔憂成真:麥克斯患有裘馨氏肌肉失養症(Duchenne muscular dystrophy;下稱裘馨症)。
裘馨症是一種好發於男童的罕見疾病,肌肉功能會隨著年紀漸進退化。裘馨症無藥可醫,許多病友還不到20歲就必須坐輪椅,大多數人活不過30歲。
王濤說,麥克斯的診斷對夫妻兩人有如晴天霹靂。到處求醫後,所幸有名醫師提及一項臨床試驗,麥克斯有資格參與。這項試驗聚焦在實驗性基因治療,以序列較短的基改肌肉蛋白質取代缺乏的肌肉蛋白質,希望有助於降低、甚至逆轉肌肉退化程度。想都不用想,王濤當然要讓兒子參與試驗。「只要有改善病情的一絲希望,我們都願意嘗試。」他說。
這是兩年多前的事了,麥克斯現在已經8歲,精力充沛,跑跑跳跳爬樓梯都不是問題,甚至喜歡健行。「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。」王濤說。
針對麥克斯這項基因治療,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(FDA)最近正在審議是否加速核准。這類核准只適用於沒有現行療法的重病,需要的臨床試驗數據比標準過程更少。
加速核准機制雖然可行,但未必都能奏效。以這項試驗來說,數據的說服力並不大。藥物未能通過隨機分派臨床實驗,療效並沒有比安慰劑更好。
儘管如此,許多裘馨症病友圈對它趨之若鶩。美國食藥局在5月召開諮詢委員會會議,希望評估這款藥物的好處,在場許多病友的家長都懇求食藥局立刻核准,不願再等幾個月另一項臨床試驗的結果出爐。6月22日,食藥局有條件核准這款藥品,供4到5歲男童使用。
在證據薄弱的情況下獲得核准的藥物,並非只有這個例子。降低新藥門檻逐漸形成一股趨勢,民眾也愈來愈容易取得新療法,但有些療法可能沒有效果,甚至有害。在決議是否核准新藥時,患者個人經驗似乎成了壓倒性的證據,導致市面漸漸出現某些無效藥物。
新藥的決議過程亟需商議,哪些人可以取得實驗性療法?誰又有權決定?隨著生物技術迅速發展,這類的探討尤其迫切。近幾年,科學家所謂的「超新療法」大爆發,許多都跟基因編輯有關。這不但改善了既有治療類別的療法,甚至還促成了全新的類別,也因此取得管道的管理將成一大課題。
2022年,有名女性病患接受CRISPR療法,以直接編輯基因密碼來降低膽固醇。同樣在去年,一名男性民眾因患有嚴重心臟疾病,接受了經基因改造的豬心移植手術,但他最後仍舊不治離世,引發各界爭辯他是否適合做這項手術。
對許多人來說,尤其是重症患者,嘗試實驗性療法可能聊勝於無。26歲的裘馨症患者米霍肯(Hawken Miller)說,有些病友就是抱持這樣的想法。「這是致命的疾病,」他說:「有些人寧可嘗試,也不想什麼都不做地等死。」
擴大取得管道
新療法可能產生未知作用,但也可能救人一命,如何在保護患者與協助患者之間取得平衡,將是一大難題。嘗試實驗性新藥可能治病,卻也可能沒有效果,甚至造成傷害。此外,倘若出現負面結果,導致企業籌資不易,可能進而延後整體研究領域的進展,降低未來新藥的核准速度。
在美國要取得實驗性治療,大多需要透過食藥局。自1960與1970年代以來,各家藥廠必須向食藥局證實旗下產品確實有效,且治療利大於弊。「因為這樣的機制,病患沒辦法取得實驗性藥品。」在波士頓大學專攻醫事法的羅伯森(Christopher Robertson)說。
為新藥證據設定審核高標準,自然不難理解,但如果被診斷出罹患重症,治療風險與好處之間的權衡可能就不同了。沒過多久,絕症患者開始要求取得尚未核准的實驗性藥物。
1979年,有一群癌症晚期患者與配偶狀告政府,要求能夠取得實驗性治療。儘管地方法院判定一名原告得以購買新藥,但做出的結論是:一個人的疾病能否治癒並非重點,法規應該保障民眾免於受到無效藥物的危害。這項判決最終得到最高法院的支持,「就算是絕症患者,法規的概念還是以安全與有效為主。」羅伯森說。
演變至今,民眾以個人身分取得實驗性藥物的方法有很多種,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參與臨床試驗。初期試驗通常會提供低劑量給健康志願者,確定新藥安全無虞後,才會提供給目標病患。有些試驗採開放式設計(Open Label),亦即每個人都知道進行何種治療。最標準的臨床試驗則是隨機分派、盲性作業、安慰劑對照,亦即志願者有些人拿到藥、有些人拿到安慰劑,沒有人(甚至是給藥的醫生)知道誰拿到什麼,等到收集結果後才會揭曉。想知道新藥是否真能造福人群,這類研究必不可少。
然而,若想嘗試未經驗證的療法,臨床試驗的途徑恐怕行不通。比方說,臨床試驗通常設有嚴格標準,以年紀與健康情況決定志願者資格。地理位置與時間點也是重點;想嘗試新藥的人可能住得離試驗據點太遠,或錯過登記參與的時間。
這些人可以轉而申請參與食藥局的「擴大取得」(Expanded Access)計畫,又稱「恩慈治療」(Compassionate Use)。食藥局幾乎都會通過這類請求,再由藥廠決定要以成本價賣藥給病患(法規明訂不得獲利)、免費提供,還是拒絕申請。
另一個選擇是依據《嘗試權法案》(Right to Try Act)提出申請。該法案在2018年通過,為重症患者提供取得實驗性藥物的新途徑,不必經過食藥局。很多人把它看成是政治作秀,因為食藥局很少會擋下實驗性藥物的取得管道。根據《嘗試權法案》,藥廠仍可選擇是否要提供藥物。
倘若有病患在上述3種途徑都碰壁,有時可能會登上新聞版面。「故事情節大同小異。」任職紐約大學醫學院、研究實驗性藥物的倫理學家貝蔓豪絲(Alison Bateman-House)說,通常是有人努力爭取拿到藥物,卻被「冷酷無情」的藥廠或食藥局拒絕,「病患費盡千辛萬苦要取得救命藥物,就是沒辦法。」
然而,實際狀況複雜多了。貝蔓豪絲說,其實不能怪藥廠決定不提供藥物,畢竟提出申請的病患通常已經病情嚴重,倘若服藥後病逝,不但不利於藥廠形象,投資人還可能因此收手,導致藥品研發中斷。「如果有人接受恩慈治療卻發生壞消息,一經媒體報導,投資人會退避三舍,」貝蔓豪絲說。「這是商業風險。」
藥品經食藥局核准後,代表可以銷售與開藥,最重要的是,它不再是實驗性藥物,因此許多人認為,要取得潛在新療法,透過食藥局還是最佳途徑。
標準的核准過程預計最多10個月,食藥局會要求看臨床試驗證據,證明藥物安全有效。收集這類證據有時耗時又昂貴,但緊急情況有捷徑可走,例如新冠病毒爆發、罕病及絕症,或少有治療選擇的重症如裘馨症。
個人經驗 vs. 科學證據
麥克斯取得新藥的管道是透過臨床試驗。這款當初名為SRP-9001的新藥由藥廠沙瑞普塔(Sarepta)研發,旨在取代肌縮蛋白(Dystro-phin),亦即裘馨症兒童體內缺乏的蛋白質。一般認為,肌縮蛋白能夠避免肌肉細胞在肌肉收縮時受損;少了它,肌肉會持續受損而開始退化。
肌縮蛋白的基因序列太長,無法植入病毒,等於無法以一般做法將新的遺傳物質導入人體。沙瑞普塔團隊於是研發出較短的版本,稱為微型肌縮蛋白,可透過靜脈注射導入它的基因密碼。
沙瑞普塔起初計畫治療4到7歲的裘馨症病童,還有可能加速核准過程。
藥物經過核准前,通常必須進行多次臨床試驗,但藥廠可以走捷徑,若能證明藥物有迫切需求、安全無虞,初期證據又具說服力,便可以申請加速核准。
藥廠這時不需要證明療法可以提升患者健康,只要證明相關生物標記有改善即可。以沙瑞普塔為例,相關標記是患者肌肉的微型肌縮蛋白含量。
有個重要但書:藥廠必須承諾會持續研究該款藥物,並提供「確認性試驗證據」。
但美國健康研究中心(National Center for Health Research;評估健康議題研究的非營利組織)主席查克蔓(Diana Zuckerman)說,加速核准過程本來可以很順暢,近年卻是「荒腔走板」,證據門檻愈來愈低。
許多透過這個過程核准的新藥,後續均被證實無效,有些病患甚至病情惡化。比方說,食藥局在2009年到2022年間快速核准了48款抗癌新藥,治療66種病症,到現在已經撤回15款。
用來治療多發性骨髓瘤的Melfulfen即是一例,在2021年2月獲得加速核准,但短短5個月後,食藥局便在試驗結果出爐後發布警示,指出服藥民眾的死亡風險增加。2021年10月,藥廠宣布將把產品下架。
其他例子所在多有。比方說,用來降低早產風險的藥「Makena」,依據一項小型試驗的結果而在2011年獲得加速核准。但後續幾項更大型的研究顯示,Makena其實沒有效果,因此今年初已被食藥局撤除核准。問題是,已經有幾十萬人吃過這款藥;光是在2011年到2020年,拿藥婦女就將近31萬人。
治療阿茲海默症的Aduhelm也是一例,食藥局諮詢委員會當初拿到試驗數據時,11人小組就有10人投票反對,1人有疑慮。多數委員認為,沒有明確證據顯示Aduhelm能夠減緩認知功能衰退。「沒有實質數據證實這款藥對患者有用。」查克蔓說。
儘管如此,食藥局在2021年加速核准Aduhelm,上市後每年要價5萬6千美元。由於不滿食藥局放行,3名委員離職表態。美國聯邦醫療保險和補助服務中心(Centers for Medicare & Medicaid Services)更在2022年4月公布,聯邦醫療保險(Medicare)只會給付臨床試驗項目的治療。這個案例顯示,加速核准並無法保證更容易取得藥物。
成本是另一個重要問題。藥物獲得核准前,病患通常可以透過「擴大取得」途徑拿到藥,而且通常免費。但新藥一旦核准過關,許多人反而必須付錢購買,偏偏新療法(尤其是基因治療)通常不便宜,動輒數十萬、甚至數百萬美元。「尚未證實有效的藥不值得病患或家屬買單。」查克蔓說。
SRP-9001又是什麼情況?5月12日,食藥局召開諮詢委員會會議,評估相關證據是否支持加速核准。這場虛擬會議長達9小時,匯集科學家、醫生、統計學家、倫理學家與病患代表,介紹了收集至今的數據,分享彼此意見。
沙瑞普塔擁有3項臨床試驗的結果,試驗對象都是患有裘馨症的小男生,但只有一項試驗採隨機分派、盲性作業、安慰劑對照,自願受測者為41名4到7歲不等的患者。
以科學家的角度來看,這項試驗的結論最可信。只可惜試驗結果不如人願;48週的試驗期結束,服藥組男童的病況並沒有比安慰劑組更好。
但是觀看服藥組家長提交的影片,情況完全不同。
以費畢(Brent Furbee)分享的影片為例。在獲得基因治療前拍攝的影片中,明顯可以看出兒子艾莫森(Emerson)爬樓梯很吃力,手抓住欄杆,一隻腳抬上階梯,再把另一隻腳拖上來。
第二支影片是在治療後拍的,可以看到他一隻腳就能踩一個階梯,而且速度跟健康的4歲小孩一樣。第三支影片中,只見他快樂地騎著三輪車。費畢對委員會說,現在6歲的艾莫森跑得更快、站得更快、力量與敏捷度的測試結果更好,「艾莫森愈來愈強壯。」他說。
其他許多家長的證詞同樣有力又讓人動容。儘管這款藥存在許多疑慮,但這類故事似乎影響了食藥局投票委員會的決定。
之所以想到在人體寫入基因密碼,製造出短版的肌縮蛋白,是因為有證據顯示,有些肌肉萎縮症患者的肌肉蛋白質差不多短,症狀比沒有或很少肌縮蛋白的患者輕很多。但不能確定的是,沙瑞普塔的蛋白質少了幾個區段,不知能否照常運作。
在沙瑞普塔兼任科學長與研發部主管的執行副總裁柯拉帕(Louise Rodino-Klapac)幫自家藥物說話:「考量證據的總體性,我們對這項療法很有信心。」對於安慰劑對照的試驗顯示沒有療效,她解釋應該是服用藥物與安慰劑的6到7歲男生「基準狀況」不同,配對不佳。她還說,研究人員如果聚焦在4到5歲病童,就能發現顯著差異。
只不過,這些差異並非試驗原本設計要收集的結果。另外還有一些安全隱憂。多數男童只出現「輕微」副作用,例如嘔吐、噁心、發燒等,但有些人出現更嚴重(但相對短暫)的問題。85名志願者當中,總共有9人發生嚴重併發症,一名小男生出現心肌炎,也有人感染會破壞肌肉纖維的免疫疾病。
而且就目前情況來看,接受過一次基因治療後,患者日後想再進行基因療法,選項有限。這是因為,用來遞送基因療法的病毒會誘發人體免疫反應。許多基因治療需要使用腺相關病毒,倘若未來幾年研發出更有效的基因治療,但使用同一類病毒,則接受現在這款藥物的病患就無法進行更新的療法。
儘管如此,委員會以8票對6票贊成加速核准這款藥。多位委員提到,如費畢這些家長的經歷與影片發揮了一定的影響力。
「我不知道這些小男生拿到的是安慰劑還是藥物,但我猜是藥。」神經學家亞馬托(Anthony Amato)對著大家說。
「這些影片雖然是個人經驗……卻是療效的實質證據。」擔任委員的幹細胞生物學家科恩(Donald B. Kohn)說。
藥效不佳?
個人見證固然有影響力,但畢竟只是經驗談。「個人經驗排在證據等級的最後一層,」貝蔓豪絲說:「絕對稱不上是臨床實驗等級的證據。」
查克蔓說,審核新藥的方式不該如此。而沙瑞普塔的新藥在證據薄弱下取得核准,其實有前例可循。
該公司另外3款裘馨症藥物也取得食藥局的上市核准,治療原理都是要跳過有缺陷的外顯子(Exon),亦即編碼蛋白質的DNA片段。這些新藥預計讓細胞生成比較長的蛋白質,更接近肌縮蛋白。
第一款「外顯子跳讀」的藥物是Exondys 51,在2016年獲得加速核准,但它的臨床試驗並沒有以安慰劑對照,而且受測者只有12名小男生。「我從來沒看過這種事,」查克蔓說,這項研究規模太小,無法證實療效。她認為2016年是食藥局核准過程的轉折點,在證據品質不佳的情況下就放行,「很誇張」。
後續又有3款採用外顯子跳讀技術的裘馨症藥物獲得加速核准,其中2款來自沙瑞普塔。沙瑞普塔發言人指出,由公司資助的一項分析顯示,裘馨症患者接受Exondys 51療法後,活動時間與壽命延長5.4年,「如果當初沒有核准,我們就得不到這樣的數據」。
但對許多科學圈的專家而言,這項數據仍有待證實。「這4款新藥的臨床益處仍舊尚未證實。」食藥局治療產品辦公室(Office of Therapeutic Products)的臨床審查員辛格(Mike Singer)5月時向諮詢委員會報告。
「家屬都希望拿到這些藥,可是沒有一款藥證實有效。」查克蔓說。
羅威爾(Will Roberts)是服用外顯子跳讀藥物的小男生之一,他的藥物是沙瑞普塔的Amondys 45。現在10歲的他,1歲時就被診斷出裘馨症。他的療程需要護士每5到10天到他家幫他注射,而且價格不斐。倘若不像他父母有特殊保單能夠避免花費,一年的治療開銷大約75萬美元。
羅伯茲的媽媽羅齊恩(Keyan Roberts)在密西根任教,她說她不知道治療有沒有效。羅伯茲去年還在住家後院跑來跑去,今年卻需要電動車才能在學校行動。「我們看不到他的能力有改善,也很難判斷治療是不是減緩他的退化程度。」她說。
這項療法也不乏風險。根據Amondys 45網站的示警,接受治療的患者有2成會出現不良反應,接受類似治療的患者甚至出現「可能致命」的腎臟損害。
羅齊恩說,她清楚施打Amondys這類藥物的風險,但她和身為資訊科技經理的先生羅萊安(Ryan Roberts)還是抱持希望,期待食藥局會核准SRP-9001。對他們一家人和其他患者家屬而言,無論希望多渺茫,只要孩子能夠好轉,他們都願意嘗試。
「我們現在看到威爾的行動力逐漸下降,很擔心等到新藥核准那時候,他可能就失去治療資格了。」諮詢委員會會後幾週,她在視訊通話中說。
販賣希望
6月22日,委員會會議剛過一個月,SRP-9001正式取得食藥局核准,現名Elevidys,屬於一次性療法,若不計任何潛在折扣,治療成本高達320萬美元。核准範圍目前只限4到5歲兒童,而且有個條件,必須完成正在進行的試驗,回報結果。
沙瑞普塔堅稱,這款藥的核准有充足證據支持。然而,這類藥物雖然上市,除了價格高得嚇人,卻又不像一般新藥有強力證據的支撐。在不確定新藥有沒有效的情況下銷售,符合道德規範嗎?
我向「治療裘馨症」(CureDuchenne)組織創辦人米黛波(Debra Miller)請教這個問題。她的兒子就是前文提及,5歲時被診斷出裘馨症的米霍肯。「他的醫生當時基本上說,他10歲就沒辦法走路,活不過18歲。」她說:「現在沒有療法、沒有解藥,你們無能為力,回家好好愛他吧。」
她不甘於此,成立了「治療裘馨症」,致力於為潛在療法的研究工作籌資,並為病友與家屬提供支持。該組織在沙瑞普塔初期提供金援,但目前並無財務利益。目前在「治療裘馨症」擔任內容策略師的米霍肯,一直以來都不符合任何臨床試驗的資格。
米黛波說,她樂見外顯子跳讀新藥獲得許可。對她而言,重點不只是增加新藥管道而已。
「新藥核准能夠帶動創新,提高裘馨症的能見度,」她說。努力至今,「治療裘馨症」已資助其他研究次世代外顯子跳讀藥物的公司;根據初期實驗結果,次世代藥物比第一代藥物更有效,「跨出第一步才能走到第二步。」她說。
米霍肯正在等待Elevidys第三期臨床試驗的數據。現階段「從數據來看,效果不佳,」他說:「但另一方面,我聽很多家長和病友說新藥很有幫助,我不想低估他們的見證。」
相關試驗預計在今年9月結束,離獲得加速核准才短短3個月。等待期似乎不長,但對裘馨症病童而言,每一分鐘都很寶貴。「時間就是肌肉」,是在諮詢委員會會議中常常聽到的一句話。
「我好希望我們有時間有肌肉,能夠等到療效更好的藥物出現。」威爾的媽媽羅齊恩說:「但這種病的一個問題是,我們可能沒有機會等到未來幾年才問世的新藥。」
醫界最後也可能得出同樣的結論:就算新藥可能沒有效,但總比沒有的好。「在美國,醫生和病患的心態愈來愈被推往這個方向。」賓州大學生物倫理學家林區(Holly Fernandez Lynch)說:「大家都說要打擊疾病,什麼方法都值得一試。」
「我參加過太多次食藥局諮詢委員會會議,聽病患說新藥讓他們燃起希望。」查克蔓說:「有時候,希望就能夠讓病患好轉,肯定能夠讓他們更加正面。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希望,但在醫學上,有憑有據地給患者希望,不是比光靠吹捧炒作更好嗎?」
走頭無路的決定
新藥若是在薄弱證據下而獲得核准,可能只是給人一場價格昂貴的空歡喜。查克蔓說:「病患跟家屬可能散盡家產,買了尚未證實療效的新藥,這樣對他們並不公平。」
貝蔓豪絲說,民眾想取得實驗性治療,最好的途徑還是臨床試驗。醫事法專家羅伯森也認同,並指出試驗過程應該「規模更大、速度更快、對象更多。」比方說,如果某款藥物似乎有效,藥廠或許能納入更多志願者。
這些專家的理由是,即使重症患者希望接受新療法,也應該受到保護,免於無效、甚至有害的治療。審查委員會評估臨床試驗符合倫理後才會批准,藥廠不得向參與臨床試驗的民眾收費,受試者在參與期間會受到醫療專業人員仔細監測。
這不代表亟需治療的病患無法做出好決定。「問題是他們只剩下不好的選項。」林區說。
羅伯森說,超新療法的情況也是這樣。超新實驗性療法剛進入試驗時,最適合的受試者可能是所剩時日不多的患者,他說:「這些病患沒有損失,選他們參與是很恰當的做法,但他們沒有其他好選擇,所以也要確保他們不被利用。」
臨床試驗還有一個好處。針對個人的一次性療法有沒有效,很難評估。但臨床試驗能夠提供寶貴數據,可望造福病友。超新療法少有比較標準,因此這類數據尤其重要。
米霍肯說,他會考慮參與Elevidys的臨床試驗。「如果可能幫到其他人,我願意冒一些風險。」他說:「你會發現,只要能讓孩子早點好,每個裘馨症病友圈的人都很願意參與臨床試驗。」
至於Elevidys會不會有效,威廉的爸爸羅萊安說他很務實:「接下來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,他剩下幾年還能夠走動。」他說。對身為父親的他而言,療效的顧慮並不重要。「我們會接受這次治療,因為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……我們知道這個療法可能不是解藥或重大突破,但什麼療法我們都願意試試,時間已經不多。」。